不经历黑暗永远不懂窒息的恐惧。
欢乐和痛苦不过是转头的瞬间,我似乎看清了也似乎什么也没看到,来不及泛起一丁点念头,我感受到了左眼被一根硬物撞击,整个世界黑暗下来,山野没了春的颜色。
我生理上天生的缺陷,别紧张,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,其实吧,就是不能单眼睁,两只眼要嘛一起合上要嘛一起张开,我的个性多多 少少可能也缘于此,凡事一是一,二是二,绝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我用手捂住我的左眼骂了一句:天杀的,可我的好眼睛霍霍!我的右眼本来就不怎么好,小时候练习枪棒,一个空中抛没接住,棍头直砸在右眼上,顿时,我的童年一片漆黑。没想到,返老还童,左眼又给我来了一闷棍!
我压着左眼皮睁开右眼观察一番,原来是林子里一根粗壮的枯枝干,我转头时正好顶上了它。
我要是瞎了,这手机就值钱了!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我看在斜插在枯叶里那部手机的瞬间。
今天的路线有些长,大家疲惫不堪。返程快下山时,坐在最后一座山峰的山石上休息。小燕子一脸茫然地翻着包,手机找不到了!因为是原路返回,大家也没了拍照的兴致,手机基本上也就不碰了。可返程已经翻了三座山三道沟,什么时候丢了,在哪丢的,这范围太大了,更何况小燕子为了避开一个岩面,和石头单独下的沟里绕过去的,林子里都是厚厚的枯叶,路的迹象不清晰,就算有人经过,也看不出来的样子。
此行真的是没选个黄道吉日,诸事不宜?原本快到计划路线目的地时,我发现带的腰绳丢了!我又原路折回去,翻了一座山再翻回来也没找到,心里就够晦气了。我的手还让树刺扎了,一块小岩石面,我压根没放在眼里,一脚踩空,顺手抓住了边上的树干,哪只这是棵全身长刺的树,看那刺又细又长,差点把我的手心扎个透心凉,血瞬间就涌了出来,一不顺,二不顺,原来还有三!
如何是好?手机不值几个钱,但现在手机早就不是单纯的手机了,捆绑的各种APP太多。我没多说话,起身按路线去找吧。
其实已是返程接近下山的山峰了,再走回头路,体力是考验,让大家一起去找,不现实。
寻着走过的路线,我翻了两座山,下了两道沟,小燕子绕开岩石的林子在沟里,只能有个大概的线条。还好,初春的林子不茂密,视线相对好一些。在一道沟里的林子里,枯枝烂树横七竖八地交织在一起,也就在这,我看到了手机, 也就在这,我被枯枝撞到了眼。
翻山超岭找到你!
我抱着手机坐在枯叶上,紧闭双眼,久久有五分钟。黑暗挤压着我,静!静!
我尝试睁开眼,似乎没事,仅是眼里进了木屑或是尘土?流了好多泪,也没洗出来,但眼渐渐适应,视力也一点点恢复过来。我在我们的户外群里发了条视频,手机找到了!
我想大家都会很开心,更为惊讶,在这荒山野岭里,居然还能找到!我自己都觉得这是奇迹,然我的眼睛没有奇迹。再翻两座山两道沟,追上队伍,眼一直是模糊的,只是倔强地认为眼里进了东西没弄掉罢了。他们也帮我检查一番,月亮居然真的在眼里找到一块小小的木屑。以为没事了吧,再缓缓就好了吧。
但是疼啊,我强忍着痛开车把他们一个一个安全送到家。回到自己家里,我的世界已是一片黑暗,疼得睁不开,我甚至怀疑是不是木刺扎进了眼皮里才会如此。
然,什么也没发现。我已完全 睁不开了,疼得想叫,但只能忍着,我是爷们儿。
去医院吧。我真的体会了一下盲人的世界,紧闭着双眼,让人扶着下楼,上车,进电梯......
万幸,医院夜间眼科也有值班医生。我不知道她长的什么样子,我完全看不见,我只是听着说着眼皮里没什么啊。我依旧倔强地说,但是疼啊,眼睛磨得疼,一定是有!医生很耐心,在仪器上给我检查,可我疼的没法配合,最后她没办法,只好给我的眼睛上了麻药,她说这麻药药效只有半个小时,让我配合她做好检查。
果真,没一会,我不道疼了,我的眼能睁开了,但我仍旧看不清她的样子。
她说,我命够硬啊,我疼,感觉磨得难受,不是进东西了,而是眼球上有道口子,在黑眼珠上!
医生很较真,反反复复地检查,连眼压都测了好几次,最后确认只有这一道口子,没其它的伤。
我以为我成废品了。
她笑了,说没事,要不说我命硬呢。口子不够深,还没伤到瞳孔。但她也说了一个可能的低概率的恐怖后果,就是真茵感染,她说植物表皮极易有真茵,平时皮肤伤了倒不怕,但眼睛太脆弱了,要是感染真茵,特别难治,而感染与否,现在也看不出来,发作得五六七天后吧。
我说我命硬,那根破棍子上就算有真茵,遇见我也吓死了。
简单处理一下,开了药,告诉我可以走了,回去养,定时上药,不要洗脸,不要做饭,怕水,怕油烟,切记,切记!
算上挂号,检查,开药,一看账单才五十几块钱。我说怎么这么点,她摆摆手说快回去养吧。
这算我恩人啊,可我一直到走,都没看清楚她的模样。
这也算是我吉人天相吧,原本以为到医院急诊,让急诊医生帮我清理一下眼里的杂物,幸好,医院夜间有眼科大夫值班,否则到了急诊,再遇个二傻子医生,和我想的一样,在我眼里一顿霍霍,非把我弄瞎了不可!想想后背发凉,这一定是哪方神圣在保佑啊,不然,就算小命保住了,却丢了整个天空。还活着个球啊!
我的世界依旧是黑暗的,但我记得光明的样子。